May 17, 2010

交替

當那拼貼風景的手倏地停止
水杯裡晃蕩的液體仍舊惶惶
你呼吸
踏住公路上扭曲蜿蜒一路鋪平的箭頭
山在那一側展示你不可攀越的未知

沒有一首歌會在此等待你
如果不跳下懸崖的話
你已徒步走過漫漫荒原
而雪不造訪的國度裡
駱駝仍在迷路

你佯裝著自信
意圖欺騙心裡哭泣徬徨的小孩
你狠狠吸煙
意圖薰走身周茫然飄蕩的孤魂

然而沒有一首歌會在此等待你,沒有
一個夢是因為走過了橋而清明
你睜眼看見小丑吞吐火燄
沉在黑夜裡
或許是為了飲酒
或許僅在陽光灑下的時刻浮水泅泳

用一個不多真心的笑
關門熄燈


Apr 23, 2010

近未來的移工寓言─《夢遊交易所》

迷幻色彩在片頭染上螢幕時,你以為這是片關於嗑藥與科技的電影。然而在敘事者Memo出現後,他在那片乾旱的土地上組接著無線電發信台的側影,你開始意識到事情沒這麼簡單。這名墨西哥少年即將展開旅行,然而此時,他還只是個想逃離鳥不生蛋的家鄉的孩子。

第一個關鍵字:水庫。當水壩硬生生阻斷了河流,Memo的父親不再擁有依賴土地的資格,水的價格一漲再漲,人民被迫付費取用原本屬於他們的水源─這不正是寫實的世界嗎?在印度,在斐濟,在每個有跨國企業飲料部門設廠的小鎮。那些雨水豐沛的地方,水竟變得珍貴。無水的人們擠在火車站洗澡淨身,孩童因為缺乏乾淨飲水而死去。

第二個關鍵字:節點(node)。節點是打進肉身的網絡連結點,簡言之就是把網路具體化到人類身體上。人們有了節點之後,不需要跨國移動,就能為遠方的建設服務,虛擬實境的節點工人─近未來的移工,無論是蓋大樓還是駕駛無人軍機,都在節點的夢遊之中完成。

帝國主義式的反恐行動,對著手無寸鐵的貧窮國家貧窮人民展開。Memo的父親,在跨國直播的電視節目中,扮演著「壞人」的角色被殺死。在一片掌聲中死亡。Memo轉身離開了家鄉,搭上開往未來之城Tijuana的巴士,像每一個前往大城市逐夢的青年一樣有些迷惘。「記憶」在此遇見了「光」─Luz是一個出賣記憶的作家,美麗的女人。光把記憶帶到了節點網絡裡,齒輪開始轉動。

愛情或者利用,無疑地,她出賣了他。Memo成為節點工人,而追蹤、尋找他的故事的人,是當時在節點的控制端發射子彈、殺了Memo父親的軍人。對於國家權力及價值觀的質疑、挑戰由此浮現,片中人性的尊嚴也從這裡展開。軍人渴望贖罪,不惜成為家國叛徒,他實現了Memo父親的心願─將水壩炸燬。豐沛的河水傾洩而下,那片乾旱大地上的村民們歡欣地跳舞歌唱,慶祝這場神蹟。而造成神蹟的兩人,都永遠無法回家了。

於是,故事在最後留了一線希望。即使在這樣的時代,這樣高牆圍籬重重封鎖、人與人之間僅剩節點連接的世界,人心仍是自由的。

魔幻寫實的影像風格在《夢遊交易所》之中運用得流暢討喜,生活的虛幻疏離在迷魅的色彩與人物間表露無遺。以一則寓言小品而言,它幾乎已達到了我認為的完美。或許這也是我對西語片的私心,然而其中表現的後殖民社會批判乃至於工業時代以降的共產主義理念、文化關懷,使它的價值不只在美麗的畫面和簡潔的故事中。

Apr 8, 2010

春雨

渾沌也許,積雨雲在空中游移

故事的序曲,那隻三花小貓說

只是微微沾溼了衣角而已


冬季在此等待許久

仍是剛剛塗上新色罷了

枝椏間跳動的喜怒哀愁

與溫暖的預感


雖說都離職兩個月了還是有感而發想寫寫這件事。
辭職的決定也包含健康考量。辭去工作的最大好處之一是出門不需要化妝。
我不知道有多少女記者在外面奔波採訪時是素顏對人
至少在我周遭只有婉婷和宛晶較常不上妝
其他女性,不論年齡和美醜,都日復一日撲抹粉底、塗眼影、夾彎睫毛
我偶爾不化妝就被交情較好的前輩笑我邋遢。

職場上年輕貌美是資本沒有放著不用的道理
而我也幾近病態的在意他人的眼光,因此真的不得不化妝,以掩飾自己過度操勞而枯朽的臉色、亂冒的痘痘。
那逐漸變成了一種儀式,
上班之前的SOP:洗臉、戴隱形眼鏡、拍化妝水、薄抹隔離霜、撲粉底、畫眉毛、畫眼線。
即使只是這樣基礎的妝,也成為我的面具,
在走上舞台前必須穩穩戴上,以此將內在那個粗糙魯莽的孩子藏好。
人生如戲,我們都得粉墨登場。

這件事最後成了習慣,
約會不說,連和朋友聚會,我也無法放任自己素顏見人。皮膚也因此愈來愈糟。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狀態實在相當扭曲,我的朋友們怎麼可能介意我臉上有幾顆痘痘?

遞出辭呈,
似乎從那個點開始,我原來就淡的妝也愈來愈淡,
最後恢復到只剩下長期的習慣:為過淡的眉毛略補色。

卸下工作重擔,皮膚狀況和氣色都日漸復原。
很少很少化妝了。
不再穿得花枝招展了。
剛回到校園時,我在心中驚叫著:為什麼大家都穿睡衣出門!!!
其實是我離開得太久。台大學生本就多衣著隨性,每天都是T-shirt加牛仔褲,
現在我也逐漸回到這樣的狀態裡。
而在職場上浮沈半年以後,
許多新認識的朋友說我看起來不像實際年齡那樣年輕,感覺滄桑。
可恨的是,幾年前我還是常被說娃娃臉、孩子氣的人呢。
究竟是外在的風雨磨蝕,還是內在走過曲曲折折的歷練造成,我也並不清楚自知。

但我仍是個才能不夠、見識不足,需要磨練的孩子。

Mar 29, 2010

中科三期訪調心得

三月一日參加環保署前的反中科抗議後,由於自己是中部人,一直希望能實地到充滿爭議的中科三、四期廠址看看。中科三期位於后里,這趟訪調前,我們沒有多少背景知識,僅知道因環評程序問題,法院已判決友達電子需立即停工。一早到了后里車站,分配好車位,我們首先前往后里農場基地,由張豐年醫師為大家講解。(ps. 相機鏡頭刮傷了,所以照片右上處都有奇怪的黑影...真難過。)
這是已完工的聯相光電廠房。離此處僅約200公尺的馬路另一側,和瑞晶電子廠房平行處,就是鯉魚潭淨水廠。鯉魚潭淨水場為離槽式,而中科局計畫委由水利署在旁邊再建造兩座淨水廠(后里淨水廠一、二期),以提供園區廠房足夠的用水。

問題在哪?大安溪的水源不足以提供這麼多用水,因此目前水利署計畫採用越域引水模式,聯合大安溪、大甲溪水源。而從此處拉管線到大甲溪,需要炸穿一座山。炸穿一座山是否安全無虞?日治時代,此地曾發生規模7.1級的后里大地震。而我們中部孩子記憶猶新的921大地震,當時翻身的車籠埔斷層,同樣經過這裡。

說起大甲溪,談談我自己的感觸吧。小時候,我非常喜歡和家人到大甲溪河床上野餐。大甲溪下游佈滿巨大的鵝卵石,又寬又深的溪流悠緩淌過整片白色的河床,河岸上生著紛紛的菅芒花,是我不曾忘記的美景。

然而,一條大甲溪供應整個大台中的用水,從上游到最下的石崗水壩,一共被攔了6次之多。隨著工業發展,記憶中令人屏息的美麗大河幾乎斷流了,下游只剩塵土飛揚的巨大河床,伴隨著沿岸的採砂廠。如今若再越域引水,大甲溪下游勢必水量更缺,地下含水量不足,不僅河川生態系遭嚴重破壞,流域裡大片大片的農田也將面臨乾旱。


接著我們到不遠處看中科污水處理廠。一下車,濁臭的氣味就撲鼻而來。據說,現在水裡只剩耐髒力最高的錦鯉能存活,等其他廠商陸續完成進駐後,污水處理廠還會接收更多重金屬廢水,屆時氣味勢必更加難聞。

接下來,我們繞到園區另一側,隔著馬路就是農田和灌溉渠道,中科園區正在這裡建造治洪池。由於建築物阻礙了降雨時土地自然的吸收,因此照規定要建造治洪池,來容蓄逕流。我們問了承包工程的先生,他說治洪池會進行綠化,預計兩個治洪池內外共種植六萬棵樹。

建造中的治洪池,沙塵滾滾。

在這一帶,我們也看到了台灣非常獨特的鄉村景象:農田和工廠緊緊相鄰。這是豐興煉鋼廠,無情的在農田邊不斷排出高污染的廢氣、廢水。


除此之外,灌溉溝渠下方就是污水管,污水管的外皮不甚堅固,因此曾發生滲漏事件,和灌溉用水混在一起。

接著我們到了友達光電的建造基地,被要求停工的友達現在正快馬加鞭的趕建,進度很快。


中午在廖會長家用餐、休息與討論後,下午我們前往污水處理廠連接的排放終點,牛稠坑溝。

污水孔排出來的水流,泛起許多泡沫。周遭的岩石上也覆著顏色深綠、非常奇怪的藻類,我從小在溪流裡玩大,但沒見過溪裡的藻類長得像這樣。有人會相信這是乾淨的水嗎?

其餘種種見聞,很難全部詳述,但后里這塊純樸的土地確實正面臨危機。當地的人們十分和善,極力反對中科的廖會長、理事長、彭村長也希望能和中科局理性溝通,無奈國科會、中科局官員全然不把民眾的聲音聽在耳裡。

廖會長家中肥美可口的馬鈴薯、理事長家芬芳的百合花,會不會成為絕響?

台灣人一向對高科技業相當包容,然而開發的背後,究竟犧牲了多少人的權利?生存、健康、產業,當這個國家追求著經濟發展時,卻忘了農地上辛勤耕耘的人民,他們不曾因科技或經濟發展而受惠,然而總是站在前線,無言地面對污染毒物威脅。


如今,你還認為科技發展是無辜、乾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