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 15, 2011

去你的雜種純種!

國民黨中常委廖萬隆在中常會上提出「建議限制原住民族與外族通婚,以保持血統純正」,惹起爭議而飽受批評後,又堅持自己所言無誤,還對三立記者說「現在原住民都已經是雜種,沒有純種了」。我看了真的只想罵幹,好吧,國民黨的所有作風一向跟我犯沖,但我還真不知道,像這樣腦袋裝屎到說出這種可恥的話的人,國民黨為什麼還不快點把他清掉,是不想選舉了嗎!

呼,徹底情緒化的發洩先這樣。來談談廖萬隆最核心的概念「血統」吧。的確,族群的基礎是以血統論的,但台灣十四族原住民之所以為「原住民」,是立基於整個歷史結構和文化體系之上。也就是,若除去台灣歷代移民政府對各部族結構性的壓迫和掠奪,那麼原住民就僅是「先住民」,僅是一群五官深邃、文化不同於漢族的先住民罷了。「原」這個字下得正確,正是因為它象徵了晚近國家權力對「這片土地原來的主人」奪權的意義。

「原住民」是政治的,否則,光是目前法定的十四族原住民之間的差異也無法在這個詞彙下統合,因為各部族的文化也是天差地遠,若非近代受侵略的共通性,也不需要針對所謂原住民訂定法律了。

血統的差異會自然的在混居下模糊,「原住民」這個概念除了歷史,還有文化認同。平埔族因為漢人強勢的侵略和同化政策而難以區辨,主要並不在於平埔原住民血統被漢人大量混入,而在於清代移民漢人一方面侵佔土地、一方面以自認文明人的思維醜化平埔族固有習俗。所謂平埔族和高山族之間的差異僅在於文化保存的完整度,噶瑪蘭族正名列入原住民族就是一例。(見附註)我更不期待這些漢人政客理解「排灣化的魯凱族」、「北鄒與南鄒的差異」、「泰雅族、賽德克族、太魯閣族的關係」或者「阿美族五大群」。

延續文化傳承的後代,血統上非「純某某族」,又有何問題?更別說不同族的原住民之間也多有通婚,我認識在卑南族南王部落長大的「南美」混血朋友,同時接收兩族文化;在蘭嶼長大的「達美」混血朋友,熟悉達悟族傳統而對阿美族陌生;更多有一半漢族血統的朋友,熱心的回溯自己部落的歷史、學習族語和文化、參與原運,成為延續原住民文化的生力軍,我們很輕易的看到「認同」才是其中關鍵。

少數族群滅族的危機,顯然根本不在於異族通婚,而在於三件事:一是土地喪失,二是文化斷絕,三是缺乏自決權。三者之間又有強烈的關聯,也都與國家各方面的政策密切相關。土地的流失在平地原住民(如阿美族、卑南族、邵族)身上格外明顯,由於居住於資源富饒的平原、海岸地,平地原住民持有保留地的比例極低,國民政府從日據政府手上理所當然的接下侵佔原民傳統領域得來的「國有地」,由台糖、東管處、林務局等目的主管事業機構接手管理經營,使得失去耕地的部落族人不得不流浪到台北從事勞力工作,部落的離散也是導致文化消亡的原因之一。文化也在從日據時代到國民政府同樣採取的同化政策裡逐漸流失,早期教育裡是明文指出「需端正蕃人陋俗」的,戶籍登記上也強迫改漢名漢姓,如此幾十年歧視性的政策下來已造成莫大傷害,到現在雖然已經不再,卻仍以統合思維鼓勵舉辦聯合豐年祭、以觀光利益考量要在阿里山蓋纜車、以工業需求考量要在尖石鄉蓋水庫......這些政策,才是真正傷害各族原住民文化的。

這些事情總結到原住民族缺乏自決權,當然我們也看到了行政院目前擬出的「原住民自治條例」裡諸項荒謬的內容,行政、司法、財政的自主權都無,也無土地所有權,甚至可用以解構原住民基本法,再配合可以讓財團進駐大行開發的「東部發展條例」和「原住民族地區建設條例」,以法律結構性的逼原住民族割地喪權,這才叫滅族。

最後,回到廖萬隆的言論,華語裡「雜種」這個詞本來就有鄙視意涵,廖先生是漢人,中文程度再差都該知道的,如果今天我指著你的鼻子說「廖萬隆你是個雜種」,不知道你會不會理性又充滿寬容的認為我只是在說你「血統上包含兩個以上種族」?況且去談「純種」、「雜種」之分儼然像在談論貓犬品種,歧視意味自然不在話下。行行好,不要再擺弄自己的自大與無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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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本文第四段談及平埔族認同模糊的原因與正名的困難,筆者舉例噶瑪蘭族,幸獲凱達格蘭族平埔運動者陳金萬先生指正如下:

噶瑪蘭族正名是因為花蓮縣新社的噶瑪蘭族本來就有原住民身份(部份人沒有),噶瑪蘭族正名之後宜蘭縣的族人並沒有因此取得原住民身份,證明這是民進黨耍弄原住民正名運動的政治煙霧彈;否則,巴宰族和噶哈巫族這些保存母語文化而沒有原住民身份的平埔族群,為何無法被正名為原住民族?是因為他們還不夠努力嗎?還是因為他們的文化復振作的還不夠完整?如果這樣想的話,剛好就落入另外一個文化主義的陷阱,而忽略了弱勢正義與國家責任的問題。」此言並非批評時任原民會主委的尤哈尼先生,「當時的原民會主委尤哈尼是歷屆以來最挺平埔族的一位主委,這樣講對他並不公平......這不是個人的問題,是民族政策的問題。

May 2, 2011

下一輪戰爭時代

我們成長在沉默的戰爭中。
發生在西亞的那一切,在這個島嶼上似乎無關痛癢,卻非常真實。

蓋達組織首腦Osama bin Laden昨晚在美軍特種部隊襲擊的槍戰中死亡了,震撼的消息。

整理自衛報的報導原文

歐巴馬昨天深夜於白宮宣布,賓拉登昨晚在美軍特種部隊襲擊的槍戰中死亡,地點在他於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馬巴德北方高地城鎮亞伯塔巴的住所。
這次行動,美軍方面無人傷亡,目前賓拉登的屍體由美國保管。
歐巴馬強調這是正義的伸張,並非與回教世界對立。
消息宣布後,許多美國人民聚集於白宮前歡欣地唱國歌慶祝。

這件事情,必定會將美國帝國主義和伊斯蘭世界、恐怖主義三方複雜的角力帶向下一輪不同的世界局勢,我認為會是更多的戰爭。據說wiki leaks曾爆料蓋達組織指出,他們在歐洲藏有核彈,若賓拉登死亡就要引爆核彈。事情會如何發展仍未知,但蓋達組織必定已有足以應對賓拉登死亡的部署,國際上假正義之名而行的報復式殺戮和背後更多的利益算計在發酵著。從阿富汗戰爭到賓拉登之死,任何人都該當能輕易看到美國正義面具下真實的邪惡臉孔。

似乎和這一切都太遙遠的我們,該如何思索這件事?

近來接觸著二戰以降東亞地區與美國軍事部署息息相關的政治社會走向,關於美國的算計,我所能說的遠不及研究者們的深,就不自曝其短了。然而至少我們都該理解到,後冷戰時代已經畫上句號,美國早已實質控制了日本軍事、並以外交和經濟手段與中國暫處互利的平衡,而中南美洲也遭美國以經濟和政治干預確實壓制──此時美國的心腹大患就是伊斯蘭世界了。我無意評論美國和塔利班政權誰比較邪惡(而這種「邪惡」概念正是此兩方用在輿論以獲取正當性的手法),這一切都與正義無涉,只是美國在販賣其所謂民主價值的背後力圖宰制全世界政治與軍事力量的檯面現象。我們都活在美國鋪設出的價值觀中,被愚弄、被教育成必須認同這些「必要手段」的美屬世界帝國公民。

戰爭真的離我們很遠嗎?越戰距今不到五十載,沖繩島上仍滿佈美軍基地,四十歲以上的琉球人都曾親眼見過轟隆隆的軍機掠過頭頂飛往亞洲某處投擲炸彈。亞洲,我們或許不是一個集體,但在這一個大的歷史架構下,我們如此命運相連。在台灣的人們似乎毫無疑惑的接受了美國的宰制。無關民族主義也無關左右,但我們為何竟能如此不帶質疑的認同戰爭?

這一輪的戰爭時代仍在遍地轟響,下一輪的戰爭時代已經在眼前。